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鹹魚他隻想抱大腿 神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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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麼東西?

俞愉飛快低下頭,卻對上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。隻見大黑狗長長的嘴筒裡正叼著剛剛被俞愉丟下的地圖。

“大黑?你怎麼在這!”

俞愉驚喜地叫起來,一把抱住大黑。熱乎乎的圓腦袋逐漸在他掌下淩亂起來,可是揉著揉著,俞愉倒是把自己的眼淚給揉下來了。

“這麼遠,你得找了多久啊……”

大黑聽不懂主人的呢喃,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。他把地圖吐在俞愉半蹲的腿彎上,撲上去,濕乎乎的舌頭舔著俞愉的臉。

俞愉接住他滾燙的爪心,吸吸鼻子。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地圖,半天後,忽的一把將大黑夾起,笑起來。

“那好,咱們就出發吧。”

一人一犬的身影漸漸在無邊的沙際中消失。

城牆上,大漢終於長舒一口氣,閃身進了城樓,在一挺拔背影前跪下。

“城主”,大漢恭恭敬敬作了一揖,“辦妥了。”

那背影並不轉身,隻是定定望著天邊。半晌,那背影抬抬手。

“做得不錯,領賞去吧。”、

呼——

白霧從俞愉口中噴出,幾乎瞬間結成了冰粒。如果說烈日下的沙漠是一個火爐的話,那夜晚的沙漠就是一座大冰窟。

凍僵的腳已經失去了知覺,變成了兩坨冰疙瘩。

俞愉咬緊牙關,想把深陷的腳從沙礫中拔出來,可身體卻不聽使喚,兩腳一絆,俞愉重重坐在地上。大黑從他緊箍的臂彎裡鑽出來,嗚咽地磨蹭著他。

溫熱的液體劃過手掌,俞愉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被粗糲的沙擦破,血淋淋一片。

咽喉□□渴燎得生煙,空氣像是碎玻璃渣,每一次吐息都是折磨。

遠處,沙丘的邊界模糊,融化般滲入漆黑的夜空。眼中的景物慢慢融化、扭曲,變成一團團混色的漩渦。

誰來……救救我……

身體不受控地向後倒去,鹹澀的水珠滑過唇角,帶著苦味。手臂像是墜了塊巨石,明明竭儘全力,卻也隻是顫抖著抬起一個細微的弧度。每一根指節都在訴說著生的渴望,可穿過指縫的,隻有風。

不想死啊,好不甘心……

可是,冇有人聽到俞愉的求救,正如他過往經曆的每一次無措。

天地間並冇有神明。

大黑在耳邊高吠,卻顯得那麼遙遠。

僅存的一線視野中,似有一道黑影漸漸靠近。

是來接他渡忘川河的嗎?

手臂無力垂落,俞愉終於閉上了雙眼。

恍惚中,俞愉感到一抹溫熱的氣息落在他掌心,源源不斷地輸入身體。

好溫暖。

“……”

這個人在說什麼呢?俞愉忽然很好奇。意識像是乘著一葉孤舟,在盪漾的湖心中搖晃。俞愉竭力想睜開眼,卻總是被拖迴夢境。

好想醒過來,快點醒過來——

“醒醒!”

俞愉猛地睜開眼,大口喘息,像是得救的溺水者。

“還好嗎?”

聲音響起,俞愉忙不迭抬頭,正撞入一對澄澈的眸子。注意到俞愉視線,紅衣少年半彎下腰,大方回望他,眉眼間帶著些關切。

一時間,俞愉竟忘了呼吸。

直到大黑熱切地撲上來,俞愉才終於回過神,“我、你,謝謝——唔”

水壺抵在唇邊,少年抬抬手腕,示意俞愉快喝。

對水的渴望占了上風,俞愉再顧不得禮節,甚至忘了接過水壺,便這麼就著少年的手啜飲起來。

水流從壺口漏出,一路順著俞愉滾動的喉結滑下,打濕了他的衣領。但很快,柔軟的手巾探上來,一點點印去他的下頜、頸項上的水痕。俞愉忍不住分了神,眼前,少年眉目低垂,認真又專注。

“咳咳咳——”

嗆了口水,俞愉猛地往側邊一躲,劇烈咳嗽起來。

聽到這動靜,本一直在邊上看著的大黑飛撲上來,不斷跳起,將它的兩隻前爪拍在俞愉背上,真像是在為他順氣似的。

半晌,俞愉終於平靜下來,隻剩一對藏在黑髮中的耳朵滾燙著。他鼓起勇氣抬起頭。

“謝、謝謝你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少年揚起,衝他笑著。

這時,俞愉才終於得以好好看看這位救命恩人。

從模樣來看,少年大抵是十五六歲,有著這個年紀的男孩所特有的纖長與柔韌。唯有那一對眼睛,澄瑩卻也太過安靜,像是已見過太多太多,像是這世上已再冇有什麼能將那深潭攪亂。

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在少年身上相撞,卻不突兀。如同一株嫩竹,筍的稚氣仍未脫去,竹的風骨已然展露。

少年突然動起來,白皙的手指探如囊中。俞愉這才匆忙收回視線。也是,自己實在是看了太久太久了。

忽的,俞愉感覺有什麼東西塞到他手中。

是一個——

司南?

但與尋常司南不同的是,眼前這個被縮到了巴掌大小,小小的磁勺和鐵盤被罩在小小的琉璃方盒中。東西雖小,細節處卻精細,還會跟著俞愉手部的動作轉動。

“這是?”

少年攥著俞愉的手腕往一個方向偏去,然後,他指指遠方,又指指司南。“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下去,望月客棧,那裡會有人幫你。”

話音落在俞愉耳中,內容分明很正經,可俞愉卻忍不住跑起神來。對於他的年齡來說,這個聲音,似乎有些低沉了?

俞愉正有一搭冇一搭地想著,腳邊,大黑跳起扯扯他的衣角。

“啊!望月客棧、望月客棧對吧,我記住了。”

少年微微頷首。

“那個”,俞愉撓撓臉頰,“我叫俞愉,請問你叫——”

一陣風打斷了俞愉拙劣的搭訕,他瞪大了眼睛。眼前,少年瞬間散作千萬顆沙礫,在亮起的熒光,消融於月光。

不見了,就像,一切都隻是俞愉瀕死時的幻想。

“可是”,俞愉怔怔望著掌上小巧的司南,喃喃,“居然真的不是夢。”

開墾、播種、澆水、施肥,這些便是他十七年間全部的生活。在他鄙薄而有限的認知中,他第一想到詞是——

神明。

“汪!”

遠處的沙丘下,大黑已領先一步,正搖著尾巴催促他。

俞愉甩甩腦袋,將衣服攏緊,向著司南所指的方向奔跑起來。

“公子,打尖還是住店?”

衣著利落的紅唇女子倚在門邊,正衝他招手。俞愉抬眼掃過招牌——望月客棧,看來就是這了。於是他點點頭,將氣喘勻,“住店,有勞了。”

塗著嫣紅寇丹的手指接過包裹,女子巧笑著支起身,將一人一狗引入店內。

“公子裡邊請。”

“大丹,上熱茶”,老闆娘拍拍手掌,腕上銀環叮咚作響。

屁股剛捱上凳子,一道巨大的陰影便將他籠罩。俞愉疑惑地抬起頭,隻見一個高壯男人站著桌前,茶杯在他掌中襯得就像一個小藥瓶。

砰的一聲,杯底磕到桌上。滾燙的茶水潑出,杯中水線瞬間矮了小半。大丹鼻孔微擴,噴出一股氣,吹起他那亂草堆似的鬍髯。

俞愉默默往邊上挪了挪。

“公子千萬彆見怪,大丹冇什麼壞心的”,老闆娘急忙打起圓場。看著大丹離開的背影,她幽幽一歎,“隻怪最近生意太差,他心氣難免也就浮躁了。”

俞愉想起門外漆黑的天幕。

“是和燭龍有關吧。”

“是啊是啊。”老闆娘連連點頭,解釋起來。

“論客棧,大漠中隻我一家,放在之前,生意雖算不上多紅火但也絕對不差。可自從燭龍消失、永夜來臨,沙漠愈加危險難測,外麵的商人不願進來,裡麵的城民不敢出去,咱家也就冇生意了。”

“這樣啊”,俞愉垂下眼眸。

“不說這些冇意思的了,公子可是咱家的貴客,我領公子去最好的房間。”

“不勞姑娘”,俞愉抓起包裹,站起身,“下房就好。”

動作間,司南從袖中滑落,咚的一聲砸在地上。

“司南!”

俞愉急著去拾,連包裹滑落了都不知道。他將司南對著光,不停用袖口擦拭著,生怕有哪裡磕碰壞了。

身後,老闆娘帶著不解湊上來,卻很快瞭然笑開。

“原來您也是那孩子救起來的,我就說呢。”

“那孩子?”

“就是岱公子。他心地好,這些日子幫了不少遇險的人。再加上這孩子常來我這歇腳,一來二去也就熟識了。”

原來,不止自己一個人收到了司南。俞愉攥緊掌心的琉璃方塊,微弱的失落湧上心頭。很多年過去,他以為自己不會再被這種情緒掌控了。俞愉抿抿唇,強壓下心緒。

“那他,什麼時候會來?”

“這可說不準,岱公子他已有幾日未歸了,不過”,老闆娘掩麵笑起來,手帕也跟著一擺,“保不齊今兒就來了呢。”

話音剛落,門忽的從外推開了,黃沙如霧般撲麵而來,俞愉本能閉上眼。

“哎呀呀,真是說曹操曹操到,快坐快坐我去倒茶。”

心臟狂跳起來,俞愉緊閉的眼瞼顫了顫。一方麵是想要一窺究竟的迫切,一方麵又是無名的膽怯。兩方拉扯著,竟要將俞愉撕裂了。終於,他說服自己,試探著掀開眼簾。

黃沙散去,視野一片清明。俞愉深吸口氣,提著一顆心在那熟悉的身影前坐下。

“之前的事,謝謝你了。”

少年歪過腦袋,澄亮的眸子中盛滿了困惑。

俞愉在裡麵看到了自己的倒影,那麼模糊、那麼不真切。

心驀地沉了下去,可俞愉仍不死心,磕磕絆絆地試圖喚起少年的記憶。“就是之前、剛剛,不,大概……半個時辰前,你救了我,還記得嗎?”

在俞愉期待的目光中,少年的視線動了動,卻仍隻是搖搖頭。

一瞬間,胸腔像是灌滿了鐵水,俞愉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
果然還是不該懷有期待啊。

“岱公子,幾日不見可還好?”老闆娘放下茶水,揚起雪白的腕子,熱熱乎乎地去摟少年的手臂,卻見少年皺著眉躲過。

撲了個空,女人有些難堪,卻仍強笑著打趣。

“岱公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,這才幾日,竟連我也不認識了。”

“我從來就不認識你。”

少年聲音不大,卻在空蕩的客棧中顯得無比清晰。對上老闆娘那黑得能滴出水來的臉色,俞愉默默撇過頭,裝作無事發生。

好吧,至少自己不是最尷尬的那一個了。

客棧裡靜得嚇人,隻能聽到滴漏中水珠砸在銅盤上的聲音,啪嗒啪嗒。

一聲吠叫打破這死寂,不知為何,原本乖乖趴在俞愉腳邊的大黑忽的衝到門口,對著緊閉的大門狂吠起來,尾巴繃地筆直。

清脆的駝鈴聲穿透風沙,遠遠落進眾人耳中。

怎麼回事?

不待俞愉發問,他肩膀便被人用力一搡,耳邊傳來女人慌亂的吆呼。

“是沙盜,快去後廚!”

俞愉驚慌地打了個轉,“後廚在哪?”

“跟我來。”

後背撞上一片堅實的胸膛,俞愉來不及回頭,腕子便被人牽起,俞愉跟著飛奔起來。

風掠過耳際,混著聒噪的心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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